第一百二十七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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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七章
樓知秋淺淺笑了一下，“如果每個人都是一種植物，你希望你是什麽？”
庭雨疏不答反問：“你覺得呢？”
樓知秋一時也想不到，他看向窗外，綠葉掩映裏，遠處低矮的丘陵連成一片，被隔在城市的另一端，仿佛是第二個國度。
他看著霧色深處的峰巒，影影綽綽如九天雲幕。
“我希望你是天山的雪蓮。”
絕峭雪原，寸草不生，他卻天生傲骨，煢煢孑立，自由舒展在天地間。
“生長在苦寒的巖石中，強大，純潔，堅韌，給人希望。四時恒常，高不可攀，不食人間煙火。”
這樣，我就可以永遠仰望你，而你永遠不必回應我。
樓知秋望著雲霧朦朧的深處，這樣想著。
就像他對占青說的，做所謂的備胎也很好。樓知秋覺得他和庭雨疏之間，最好的關系是，庭雨疏做他心中的月亮，他做地上賞月的人。
“我不想做雪蓮。”庭雨疏平和的聲音響起，打斷了他的沈思。
樓知秋回頭：“那你想做什麽？”
“我想做荷花。”庭雨疏看著他，目光專註。
樓知秋有些不安，像是害怕庭雨疏接下來的話，笑道：“是嗎？那也很好啊。四時無常，春去秋來花開花落，在人間歷經更疊，享受沒有定數的人生，也是一種幸福。”
庭雨疏先是沈默，然後才應了一聲。
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啊……”樓知秋想了想，耙了下頭發，不好意思地說，“我這麽幼稚，每天傻樂的，雛菊或者袋草吧。”
“是很像。”
樓知秋更不好意思了：“你覺得我很幼稚小孩子氣吧……”
“是的。”
不要直接承認了啊！一點面子都不給的嗎！
樓知秋尷尬極了。
庭雨疏果然是庭雨疏，說話永遠直截了當。
他繼續說：“你有赤子之心，天真，沒有城府。我很喜歡。”
“喜歡”兩個字，沒有任何預兆，被庭雨疏如此自然地說出口。
樓知秋怔怔地看著他，忽然有些難為情。
“不過我覺得你更像水晶蘭。”
“水晶蘭？”樓知秋根本思考不了，無意識地重覆著。
“嗯。”見樓知秋害羞的尷尬模樣，庭雨疏淡笑。
“純潔無辜，脆弱柔軟的小白花，連光合作用都不會。讓人放心不下，想要保護你。”
樓知秋覺得耳朵都燒了起來。
還沒有什麽人對他說“我想保護你”。
他喜歡的人，他的保護神，正溫柔地笑著，說想要保護他。
樓知秋心裏甜得冒泡，又手足無措，口幹舌燥地不知該說什麽。
他左右看了看，發現黃昏已經完全降了下來，車廂裏更是昏暗。
樓知秋想起庭雨疏怕黑，探身把車內的燈打開了。
他回身看庭雨疏，發現他也在望著自己。
眼神交匯間，庭雨疏開口：“我不是怕黑……我只是不喜歡下雨停電的晚上。”
這個形容非常準確精準，這就說明是某一個特定的時間點，特定的事件，對庭雨疏造成了巨大的創傷。
樓知秋連呼吸都放輕了。
庭雨疏卻顯得輕松平靜，問他：“要聽一聽我的事嗎？”
本沒有傾訴的渴望，在看到樓知秋開燈後看向他的眼神，庭雨疏忽然很想告訴他自己的過去。
即便他的過去無趣又貧瘠，他卻仍然想介紹、分享給樓知秋。
“當然。”樓知秋毫不猶豫地回答。
“從鐵道上被爸爸發現，我和小陽就一直和爸爸生活在一起。”
“爸爸從前一直孤身一人，所以對照顧我們一開始不太適應。剛開始也有人勸他把我們送到孤兒院，等別人去領養。”
庭雨疏想起那時的自己，因為太過沈默被人指指點點地說著，他兩耳不聞，只是抱著弟弟。
他的未來一片空白的茫然，不知道命運要把它吹向何方。
“當時……我不太想去孤兒院，擔心領養的話會和小陽分開。”
庭雨疏停頓一刻，一本正經地說：“爸爸實在太笨了。”
樓知秋千算萬算，沒想到庭雨疏會說出這句話，他印象裏的庭雨疏，成熟冷靜，不卑不亢，從不會因為自己的情緒而出言不遜。
但現在的庭雨疏，卻仿佛有幾分孩子氣的模樣。
好像第一次看到他的這一面，樓知秋楞神地看著庭雨疏，聽著他接下來的講述。
也許是聯系上了庭雨疏的親生父母，但被對方立刻拒絕，總之試圖尋找兩個孩子的生父母失敗後，庭彥賓的家門檻都被筒子樓裏前來勸告的鄰裏踏破了。
最□□彥賓還是一拍定板，把兩孩子上了戶口。
庭彥賓決定得氣勢如虹，結果生活剛開始就遭遇了巨大的難題。
“啊！！！真是……尿布要怎麽換啊！！天啊天啊，怎麽都放不好啊！！”庭彥賓和庭雨疏站在桌子前，上面放著攤開的繈褓，和吮著手指的庭彩陽。
“我來吧……”
“那怎麽行！我可是剛剛持證上崗的爸爸！！不可以剝奪我當爸爸的權利！！”庭彥賓根本不聽他的話，閉著眼大喊，然後俯下身，兩手手指捏著布料邊角，精細地仿佛在拆炸彈。
庭雨疏無奈，憂慮地看了眼不靠譜的大人，只能去給弟弟充奶粉。
他們家的陽臺都掛滿了晾著的尿布，一排看上去和飄帶似的。
庭彥賓頗為欣慰地道：“看，彩旗飄飄，像不像燈會時候的謎語條？”
庭彥賓感覺腰被什麽戳了一下，轉過身低頭就見是拖把柄，一擡頭看到庭雨疏一臉無語：“讓讓，我拖地。”
起初的生活非常艱辛，庭彥賓雖是大人，但單身漢育兒經驗為零，還不如九歲的庭雨疏，所幸一棟筒子樓裏有新婦剛生產，偶爾也幫忙餵餵母乳，還有其他工友的媳婦熱心腸地來他家幫忙。
那個冬天比以往都要長久得難熬，但父子三人卻沒空為此傷春悲秋，庭彥賓樂天又粗枝大葉的性格反而鬧得家裏雞飛狗跳，奠定了庭雨疏作為家庭小大人的中流砥柱地位。
等庭彩陽稍微大了點，庭彥賓和庭雨疏在院子裏教他走路。
為了鼓勵庭彩陽走路的熱情更高，庭彥賓讓庭雨疏拿著小黃鴨小熊貓玩具等在目的地，自己領著庭彩陽往前走。
庭彩陽剛嘗試走路，整個人像企鵝似的，一搖一擺，還掌握不了平衡。
“不怕不怕，爸爸帶著你哦。爸爸掌著你呢，不會倒的不會倒的。”
庭彩陽雙手舉起向庭雨疏的方向抓著，奮力地往前走，有時候實在走不過去，急得要哭出來，庭彥賓也是個沒有原則的大人，立刻把庭彩陽抱起往前一送。
“哇哇！小陽好厲害，飛起來了，看！飛起來了！”庭彥賓誇張地喊著，逗得庭彩陽破涕為笑。
靠著庭彥賓的不斷作弊，父子倆歪歪扭扭地走到了庭雨疏面前，庭彩陽眨巴著黑亮的眼睛，高舉著兩只小手撲到庭雨疏懷裏，嘴裏念著：“哥哥抱，哥哥抱。”
庭彩陽的口水糊到庭雨疏的臉上，庭雨疏也沒管，把像塊豆腐似的弟弟輕輕抱起。
不靠譜的真大人高舉了兩個大拇指送到自己面前，自我感覺非常良好。
靠譜的小大人庭雨疏頗為無奈地看著他：“不要揠苗助長啊。”
在靠譜小孩的監督下，庭彥賓認認真真地領著庭彩陽逐漸學會走路。有一次他看庭彩陽差不多掌握了走路的方法，悄悄放開了手，但仍然在他旁邊說：“爸爸在哦，爸爸在帶著你，不怕啊不怕。”
庭彩陽走著走著，發現很順暢，心裏一開心，往回一望，發現根本沒人，又一轉頭看到離庭雨疏還好遠，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。
被爸爸背叛的小孩本來站得穩穩的，忽然絕望地感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，坐到地上就開始撕心裂肺地哭，滿臉都是鼻涕眼淚。
“哇哈哈哈哈！！！！”
庭彥賓看他本來會走路了，又哭哭啼啼地站不住，笑得蹲在原地站不起來。
“爸爸雖然平時都不太正經，但他其實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。”
“他一直讓我好好學習，改變命運。可能是因為他自己有遺憾，所以知道學習的重要性。”
樓知秋問：“什麽遺憾？”
“爸爸是家裏的大兒子，他那一輩兄弟姐妹很多，為了供弟弟妹妹讀書，他就輟學了。”說到這裏，庭雨疏低下了頭，看著自己的手：“所以當我說輟學補貼家用時，他很不能接受。”
“他知道想讀書讀不了的苦，不想讓你也經歷那樣的痛苦。”樓知秋看著他。
“嗯。”庭雨疏點了下頭。
“但爸爸是很樂觀的人，即使做工人，他也會看書，他很喜歡唐詩宋詞。經常自己寫詩，每次我放學回來吃完飯，他都要和我討論。”
工友都是粗人，庭彥賓也算是個粗人，草根詩人。他既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，又覺得無法脫離，因此經常感到孤獨。
庭雨疏淡笑：“他說這是賈島、韓愈，文人間的推敲交流。而且必須有酒才行，李白鬥酒詩百篇，酒是他的靈感源泉。”
“他喜歡喝對樓裏王姨自釀的酒，常要我去打。王姨不要錢，讓我輔導他兒子功課，她還把家裏的書都給我看，要不是有唐詩宋詞，光課本上那些詩歌，不夠我和爸爸討論。”庭雨疏的語氣中略微有些無奈。
樓知秋似乎能想象，那個他僅在墓碑上看見的男人生動地笑起來的樣子，在飯桌上，倒一杯自釀酒，桌上放一碟下酒菜，喝得醉醺醺地和大兒子叨叨談論的樣子。
庭雨疏想起過去的事，沈默了起來。
他不說話，樓知秋也只是安靜地看著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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樓知秋淺淺笑了一下，“如果每個人都是一種植物，你希望你是什麽？”
庭雨疏不答反問：“你覺得呢？”
樓知秋一時也想不到，他看向窗外，綠葉掩映裏，遠處低矮的丘陵連成一片，被隔在城市的另一端，仿佛是第二個國度。
他看著霧色深處的峰巒，影影綽綽如九天雲幕。
“我希望你是天山的雪蓮。”
絕峭雪原，寸草不生，他卻天生傲骨，煢煢孑立，自由舒展在天地間。
“生長在苦寒的巖石中，強大，純潔，堅韌，給人希望。四時恒常，高不可攀，不食人間煙火。”
這樣，我就可以永遠仰望你，而你永遠不必回應我。
樓知秋望著雲霧朦朧的深處，這樣想著。
就像他對占青說的，做所謂的備胎也很好。樓知秋覺得他和庭雨疏之間，最好的關系是，庭雨疏做他心中的月亮，他做地上賞月的人。
“我不想做雪蓮。”庭雨疏平和的聲音響起，打斷了他的沈思。
樓知秋回頭：“那你想做什麽？”
“我想做荷花。”庭雨疏看著他，目光專註。
樓知秋有些不安，像是害怕庭雨疏接下來的話，笑道：“是嗎？那也很好啊。四時無常，春去秋來花開花落，在人間歷經更疊，享受沒有定數的人生，也是一種幸福。”
庭雨疏先是沈默，然後才應了一聲。
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啊……”樓知秋想了想，耙了下頭發，不好意思地說，“我這麽幼稚，每天傻樂的，雛菊或者袋草吧。”
“是很像。”
樓知秋更不好意思了：“你覺得我很幼稚小孩子氣吧……”
“是的。”
不要直接承認了啊！一點面子都不給的嗎！
樓知秋尷尬極了。
庭雨疏果然是庭雨疏，說話永遠直截了當。
他繼續說：“你有赤子之心，天真，沒有城府。我很喜歡。”
“喜歡”兩個字，沒有任何預兆，被庭雨疏如此自然地說出口。
樓知秋怔怔地看著他，忽然有些難為情。
“不過我覺得你更像水晶蘭。”
“水晶蘭？”樓知秋根本思考不了，無意識地重覆著。
“嗯。”見樓知秋害羞的尷尬模樣，庭雨疏淡笑。
“純潔無辜，脆弱柔軟的小白花，連光合作用都不會。讓人放心不下，想要保護你。”
樓知秋覺得耳朵都燒了起來。
還沒有什麽人對他說“我想保護你”。
他喜歡的人，他的保護神，正溫柔地笑著，說想要保護他。
樓知秋心裏甜得冒泡，又手足無措，口幹舌燥地不知該說什麽。
他左右看了看，發現黃昏已經完全降了下來，車廂裏更是昏暗。
樓知秋想起庭雨疏怕黑，探身把車內的燈打開了。
他回身看庭雨疏，發現他也在望著自己。
眼神交匯間，庭雨疏開口：“我不是怕黑……我只是不喜歡下雨停電的晚上。”
這個形容非常準確精準，這就說明是某一個特定的時間點，特定的事件，對庭雨疏造成了巨大的創傷。
樓知秋連呼吸都放輕了。
庭雨疏卻顯得輕松平靜，問他：“要聽一聽我的事嗎？”
本沒有傾訴的渴望，在看到樓知秋開燈後看向他的眼神，庭雨疏忽然很想告訴他自己的過去。
即便他的過去無趣又貧瘠，他卻仍然想介紹、分享給樓知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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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從鐵道上被爸爸發現，我和小陽就一直和爸爸生活在一起。”
“爸爸從前一直孤身一人，所以對照顧我們一開始不太適應。剛開始也有人勸他把我們送到孤兒院，等別人去領養。”
庭雨疏想起那時的自己，因為太過沈默被人指指點點地說著，他兩耳不聞，只是抱著弟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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樓知秋千算萬算，沒想到庭雨疏會說出這句話，他印象裏的庭雨疏，成熟冷靜，不卑不亢，從不會因為自己的情緒而出言不遜。
但現在的庭雨疏，卻仿佛有幾分孩子氣的模樣。
好像第一次看到他的這一面，樓知秋楞神地看著庭雨疏，聽著他接下來的講述。
也許是聯系上了庭雨疏的親生父母，但被對方立刻拒絕，總之試圖尋找兩個孩子的生父母失敗後，庭彥賓的家門檻都被筒子樓裏前來勸告的鄰裏踏破了。
最□□彥賓還是一拍定板，把兩孩子上了戶口。
庭彥賓決定得氣勢如虹，結果生活剛開始就遭遇了巨大的難題。
“啊！！！真是……尿布要怎麽換啊！！天啊天啊，怎麽都放不好啊！！”庭彥賓和庭雨疏站在桌子前，上面放著攤開的繈褓，和吮著手指的庭彩陽。
“我來吧……”
“那怎麽行！我可是剛剛持證上崗的爸爸！！不可以剝奪我當爸爸的權利！！”庭彥賓根本不聽他的話，閉著眼大喊，然後俯下身，兩手手指捏著布料邊角，精細地仿佛在拆炸彈。
庭雨疏無奈，憂慮地看了眼不靠譜的大人，只能去給弟弟充奶粉。
他們家的陽臺都掛滿了晾著的尿布，一排看上去和飄帶似的。
庭彥賓頗為欣慰地道：“看，彩旗飄飄，像不像燈會時候的謎語條？”
庭彥賓感覺腰被什麽戳了一下，轉過身低頭就見是拖把柄，一擡頭看到庭雨疏一臉無語：“讓讓，我拖地。”
起初的生活非常艱辛，庭彥賓雖是大人，但單身漢育兒經驗為零，還不如九歲的庭雨疏，所幸一棟筒子樓裏有新婦剛生產，偶爾也幫忙餵餵母乳，還有其他工友的媳婦熱心腸地來他家幫忙。
那個冬天比以往都要長久得難熬，但父子三人卻沒空為此傷春悲秋，庭彥賓樂天又粗枝大葉的性格反而鬧得家裏雞飛狗跳，奠定了庭雨疏作為家庭小大人的中流砥柱地位。
等庭彩陽稍微大了點，庭彥賓和庭雨疏在院子裏教他走路。
為了鼓勵庭彩陽走路的熱情更高，庭彥賓讓庭雨疏拿著小黃鴨小熊貓玩具等在目的地，自己領著庭彩陽往前走。
庭彩陽剛嘗試走路，整個人像企鵝似的，一搖一擺，還掌握不了平衡。
“不怕不怕，爸爸帶著你哦。爸爸掌著你呢，不會倒的不會倒的。”
庭彩陽雙手舉起向庭雨疏的方向抓著，奮力地往前走，有時候實在走不過去，急得要哭出來，庭彥賓也是個沒有原則的大人，立刻把庭彩陽抱起往前一送。
“哇哇！小陽好厲害，飛起來了，看！飛起來了！”庭彥賓誇張地喊著，逗得庭彩陽破涕為笑。
靠著庭彥賓的不斷作弊，父子倆歪歪扭扭地走到了庭雨疏面前，庭彩陽眨巴著黑亮的眼睛，高舉著兩只小手撲到庭雨疏懷裏，嘴裏念著：“哥哥抱，哥哥抱。”
庭彩陽的口水糊到庭雨疏的臉上，庭雨疏也沒管，把像塊豆腐似的弟弟輕輕抱起。
不靠譜的真大人高舉了兩個大拇指送到自己面前，自我感覺非常良好。
靠譜的小大人庭雨疏頗為無奈地看著他：“不要揠苗助長啊。”
在靠譜小孩的監督下，庭彥賓認認真真地領著庭彩陽逐漸學會走路。有一次他看庭彩陽差不多掌握了走路的方法，悄悄放開了手，但仍然在他旁邊說：“爸爸在哦，爸爸在帶著你，不怕啊不怕。”
庭彩陽走著走著，發現很順暢，心裏一開心，往回一望，發現根本沒人，又一轉頭看到離庭雨疏還好遠，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。
被爸爸背叛的小孩本來站得穩穩的，忽然絕望地感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，坐到地上就開始撕心裂肺地哭，滿臉都是鼻涕眼淚。
“哇哈哈哈哈！！！！”
庭彥賓看他本來會走路了，又哭哭啼啼地站不住，笑得蹲在原地站不起來。
“爸爸雖然平時都不太正經，但他其實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。”
“他一直讓我好好學習，改變命運。可能是因為他自己有遺憾，所以知道學習的重要性。”
樓知秋問：“什麽遺憾？”
“爸爸是家裏的大兒子，他那一輩兄弟姐妹很多，為了供弟弟妹妹讀書，他就輟學了。”說到這裏，庭雨疏低下了頭，看著自己的手：“所以當我說輟學補貼家用時，他很不能接受。”
“他知道想讀書讀不了的苦，不想讓你也經歷那樣的痛苦。”樓知秋看著他。
“嗯。”庭雨疏點了下頭。
“但爸爸是很樂觀的人，即使做工人，他也會看書，他很喜歡唐詩宋詞。經常自己寫詩，每次我放學回來吃完飯，他都要和我討論。”
工友都是粗人，庭彥賓也算是個粗人，草根詩人。他既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，又覺得無法脫離，因此經常感到孤獨。
庭雨疏淡笑：“他說這是賈島、韓愈，文人間的推敲交流。而且必須有酒才行，李白鬥酒詩百篇，酒是他的靈感源泉。”
“他喜歡喝對樓裏王姨自釀的酒，常要我去打。王姨不要錢，讓我輔導他兒子功課，她還把家裏的書都給我看，要不是有唐詩宋詞，光課本上那些詩歌，不夠我和爸爸討論。”庭雨疏的語氣中略微有些無奈。
樓知秋似乎能想象，那個他僅在墓碑上看見的男人生動地笑起來的樣子，在飯桌上，倒一杯自釀酒，桌上放一碟下酒菜，喝得醉醺醺地和大兒子叨叨談論的樣子。
庭雨疏想起過去的事，沈默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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